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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鄉的燈火

小時候,村莊的黑夜是被煤油燈點燃的。

故鄉的燈火

夜的帷幕才剛剛拉開,家家戶戶的燈光便迫不及待的跳出來,鑽石般閃爍了。那一窗窗燈光在碩大夜空的籠罩下,泛著清幽細微的光芒,透射著最為純粹而原始的光澤,靜靜地散落在村莊之中。

我時常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夜路,磕磕絆絆地在無邊的黑夜中穿行,大地已經沉睡,冷落的鄉村小道寂靜無聲,我聽得見自己的腳步和喘息聲。害怕,對黑夜的害怕,讓我時不時的往身後看,以為有人跟在身後。腦中還不斷地惡補遇到惡人、惡狗,甚至惡鬼的各種情形,我該採取什麼保護措施……

這時候,我往往疾走如飛,目光朝著前方茫然地搜尋,直至一盞燈像螢火飛進心田,猛地點燃溫暖全身的———種熱愛與感激之情。於是,走夜路的擔憂在燈火中悄然冰釋,狂飆的心轉瞬融化成一潭清清的水。

我漸行漸遠,燈火依然穿透黑暗,默默為我送行,讓我安慰,讓我溫暖。雖然燈光已經疏落散淡,卻明滅變幻,風情萬種,一直在鼓勵著我,安慰著我,像誰拋來的多情媚眼,使我有了銘記它的衝動。

月亮是鄉村最亮的一盞燈。月夜的村莊就像一個歡樂的劇場,而拉開劇場帷幕的則是那皎潔的月亮。每當明月升起,只要有人喊一聲:“捉迷藏嘍!”孩子們便會丟下飯碗,急急地跑出去,三五成群,奔草垛,躲樹後,大呼小叫,不亦樂乎。大人們乾脆不再點燈,他們或是拿出古舊的二胡在月下打發時光,或是聚在月下說些家長裡短的閒話,吐著菸圈,聊得眉飛色舞,這一刻,應該是他們最休閒最溫馨的時刻了。

我的父親,一生都與農田為伴,他就象那風風火火的螢火,犁田、插秧、割稻,用辛勤的耕耘來充填孩子們那快速蠕動的胃;母親則永不停息的尋尋覓覓,育子、洗衣、種菜。吃過晚飯,昏黃的燈影裡,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或火爐邊說說笑笑,共享家庭溫馨時光。父親或許會繪聲繪色地講起他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,向後人敘說一個大家庭綿延、發展和輝煌的歷史;母親呢?“割股奉親”、“臥冰求魚”之類的民間故事就是她最感興趣的話題,一家人在貧困中享受著天倫之樂。夜半夢醒,一定有父母的身影在陪伴,柔和的燈影下,母親搖著那輛破舊的紡車,吱吱呦呦地將尋常的日子抽成細細的絲線,結成梭形的果實;父親或扎掃把或忙竹篾。他們用日漸消瘦的身子,鑄就了孩子們嚮往飛翔天空的靈魂。

冰心先生的那盞“小桔燈”,實用又唯美,那朦朧的桔紅的光映照著作家腳下的路,也照亮了我童年、少年的許多夢境。

除夕之夜,也有一盞盞朦朧的桔紅的光在眼前搖曳,一群孩子打著燈籠,互相分享著年節的喜悅。我手提父親扎制的竹篾燈籠,高興地猶如一隻小鳥,提著燈籠跳來蹦去,與小夥伴們在五彩繽紛中暢享快樂新年。煤油燈的火苗在燈籠裡舞動,小燈籠在漆黑的夜晚格外耀眼,照亮屬於我的世界,我的空間。父親在一旁提醒我:“小心摔倒!”話音剛落,我腳下一滑一個前扒,燈籠出手,頓時油灑燈燃,父親風馳電掣般飛到我身邊,摟我進懷。我像受傷的小鹿依偎在父親懷裡,淚水漣漣。無意中,抬頭看到父親的臉,都心疼的不成樣子,父愛佈滿了他那滄桑皺紋的臉。

上學以後,我就著那豆燈火複習功課。吟詠屈原的《離騷》,懵懂在愛因斯坦的《相對論》裡,沉醉於牛頓的《萬有引力定律》,透過門捷列夫的《元素週期律》,企盼英國物理學家的《丁達爾現象》,發出“子在川上曰:逝者如斯夫”的曠世感言!靜謐地燈火下,母親微笑著陪在我的身邊,眼裡滿是希望。她帶著頂針或縫衣或做鞋,一針針、一線線,把對孩子們的關愛和溫暖,全部納進鞋底和夾襖裡。她不時用針將燈芯挑上幾挑,努力讓火苗再旺一點,那燈火,便帶著母愛,帶著溫暖,撲在我身上,讓溫柔和幸福之光在我心裡滋長漫延……

鄉村的那一盞盞燈火,雖不明亮卻有著醉人的暖意。照亮了一個個視窗,照亮了一張張或溫馨、或疲憊、或幸福的臉。大人們藉著那燈火,通過自己勤勞的雙手和聰明才智,愣是將艱難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;年輕人藉著那燈火的光芒,園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學夢,脫胎換骨地成了城裡人。

那年月,我如此,我家如此,故鄉所有的孩子、所有的家庭也幾乎如此。

那年夏天,我圓了我的大學夢。

隨後,我告別了親人和朋友,也告別了故鄉的燈火,走過村頭,跨過那條伴我成長的藕池河,走入燈火通明的城市。城市處處充盈著忙碌和嘈雜,夜的燈光也顯得凌亂和不安。於是,故鄉靜謐的夜和朦朧的燈火,便款款來到我的夢中,它們乖得像是剛找到母親的孩子,在我懷裡酣睡,我也為此酣睡,直到城市的黎明吵醒了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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