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戴名世集》 藏書雜記

《戴名世集》，2001年5月28日，購於“風雅頌書店”。中華書局1986年2月第一版。

我所以買《戴名世集》，是因為此書牽涉到清朝前期一起著名的文字獄案——戴名世《南山集》案。

戴名世，清朝安徽桐城人，號南山，生於清順治十年。當時，清朝統治未久，漢族人心未服，戴名世自小受到人們懷念故國思想感情的影響，有著很強的民族意識。他天資聰頴，勤奮好學，年輕時就盛負文名，但一直拒絕參加清朝的科舉考試，以教書為生。平居好言史事，尤留心明代史事，搜求遺編，網羅傳聞，有著述之志，欲成一家之言。但中年以後，他對清朝的態度漸漸發生了變化，康熙對漢族人民的懷柔政策，國家民族的統一，社會的繁榮和安定，使他認識到，這一朝天子，“聰明神聖，四海之內，莫不彈冠振矜，幅輳而出；雖布衣之士，亦思自奮起，以期無負於盛世”。於是，他於康熙四十四年、五十二歲時參加鄉試，中舉人；四十八年、五十六歲時參加會試，中第一名進士，殿試獲一甲第二名榜眼，授翰林院編修。然而，就在他準備忠心耿耿報效大清王朝時，一場災難降臨到了他的頭上。

康熙五十年，都察院左都御史趙申喬參劾戴名世《南山集》多悖逆之語。《南山集》是戴名世的學生尤雲鶚，於10年前為他編造、刻印的，經查，該書悖逆之處主要有二：一是在《與餘生書》等文中，不用清朝年號，而用南明弘光、永曆等年號；二是將曾降吳三桂，任翰林院承旨的方孝標所著記述南明史事的《滇黔紀聞》收錄集內。其時，清朝統治中國己歷70年，戴名世不用清朝年號，而用南明年號，尤其是《滇黔紀聞》所記，皆明亡後西南抗清史事，將其收錄書中，這就明顯具有眷戀明朝，甚至是反清復明的思想情緒了。於是戴名世被下獄。

封建時代的文字獄案，大多是由仇家告發而興，《南山集》案也是如此。康熙四十八年戴名世參加會試時，中第一名進士，當時士林皆以為狀元非戴莫屬，但到殿試揭曉，狀元卻為趙申喬之子趙熊詔所得，戴獲第二名榜眼。趙熊詔的才名遠不及戴，當時就傳言是趙申喬做了手腳。趙申喬恐人揭發，先發制人，尋來《南山集》，欲置戴名世於死地。此案本來就已牽連到戴、方兩家，不意當年發生的另一起影響很大的案子――江南科場舞弊案，又牽連了進來，這樣，此案又被人為地擴大化，牽連進來更多的人，甚至連太子都參預了進來。

康熙五十年，江南鄉試，主考為左必蕃，副主考為趙晉。趙晉和考官方銘等接受鹽商程光奎等人的賄賂，通同作弊。發榜以後，數百名生員抬著財神到學宮示威，寫了一副諷刺左必蕃、趙晉的對聯：左丘明有眼無珠，趙子龍渾身是膽。並將“江南貢院”匾額改作“江南賣完”。科場案發後，“風聞兩江總督要銀五十萬兩，保全伊等無事”。江蘇巡撫張伯行疏奏考官受賄，並疏劾兩江總督噶禮“通同監臨提調，攬賣舉人”。此案經查實後，趙晉擬斬，後自殺；方銘斬決；左必蕃被髮配。但是這個噶禮，可是來頭很大，是康熙乳母的兒子，又是皇太子允礽一黨。但張伯行也非等閒之輩，他是極受康熙皇帝信任的人，被康熙皇帝褒揚為“天下第一清官”。 噶禮豈能嚥下這口氣，揭發張伯行與《南山集》案有關，說為戴名世《南山集》作序的進士方苞，是張伯行的好友，但張伯行竟不差一官一役提拿；並且《南山集》刻板，由方苞收藏，蘇州書肆印行三千餘部，身為江蘇巡撫的張伯行豈能不知，卻並不追問。太子允礽也將《南山集》中有關“悖逆”之語摘出，進呈康熙，以助噶禮。此時正是太子首次被廢之後，再次被廢之前，儲位爭奪已達白熱化程度，太子的任何舉動，都會引起其它政治勢力的反應，這樣，就使《南山集》案與“立儲”之爭扭在一起，更加複雜化了，被牽連的官員和知名人士達三、四百人，包括尚書韓菼、侍郎趙士麟、御史劉灝等。但康熙皇帝是何等睿智之人，從少年時從政，已歷五十餘載，對官場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心知肚明，明確表示張伯行與《南山集》案無關。再者，又逢他六十壽辰，他也不願讓這喜慶的日子沾上血光。康熙五十二年，戴名世被斬，方孝標已死被戮屍，孝標一子一孫被髮配黑龍江，其餘“得旨全活者三百餘人”。這樣一個重大的案件，被處死者僅戴名世一人，甚至連家屬、親友都無一人受牽連，這在清代文字獄案中還是極少的。

《南山集》原刻本已很難見到。1986年版《戴名世集》，為後人所輯，保留了《南山集》中大部分文章，凡違禁之文皆為刪汰。2002年《戴名世集》再版，又增加《戴名世遺文集》，合編重校，輯為兩冊。